第45章—君作香囊送,甚乱吾心弦_四世枕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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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君作香囊送,甚乱吾心弦

  往日以念君娴熟的绣功,区区一个香囊两三日就能绣成一个,可这回却是足足绣了五日之久,许是因为这是给华容子绣的香囊,所以便非常细心慎重。

  就连选丝线时也是反复思量好久才定了下来,一针一线都极其小心认真,中途竟还绣坏两个,只得重新绣制,但这样的事情可是从未发生过的,念君不禁在心里抱怨起自己。

  好在小心归小心,终究是绣成了,一个蓝线白底的清秀香囊,极为符合华容子的周身气质,清冷又不失高洁,这也是念君迄今为止绣过最满意最完美的一个香囊。

  而且念君确是在此香囊上绣了一朵芍药花,不过不是绣在外面,那样未免太显眼,恐惹来注意,她将自己最喜爱的芍药花隐晦地绣在了香囊内里,就好像暗喻自己对华容子那隐晦的情感一样,无法宣之于口却还要藏到极致。

  是夜,念君房内。

  “我绣好了,你等会儿不是要去他房里嘛,直接拿给他吧!”

  纪广接过那秀美香囊,看了又看,不由赞道:“真是好看极了,君姐姐你这手可真巧,子哥哥平日就喜这蓝色和白色,这香囊他定会爱不释手!”

  念君看着自己那耗费心神绣了五日的香囊略微失神,她其实内心根本不确定华容子到底会不会喜欢这香囊,该不会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吧!因为……他本人并没有亲口和她要求,她与纪广就这么自作主张真的好吗?

  转念再一想,念君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心说:“反正绣都绣完了,总归是要送出去的,没准儿……他会喜欢呢!”

  其实在纪广开口说让她给华容子绣香囊之时,她根本毫不犹豫地就想答应,华容子帮过她许多,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仍然愿意尽全力而为之,因为是他,所以不肯懈怠一丝一毫。

  “君姐姐,那我先走啦,这就给子哥哥送去。”纪广说完便手拿香囊夺门而去。

  华容子此时正在书案前练字静神,却突听纪广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直直跑到他面前,双手背后,露出一副等待他问话的小神情。

  手中宣笔被这突然一响震的落偏几分,一张上等宣纸也就此作废,华容子微微拧眉,抬眸看了看他,转而继续换纸落笔。

  纪广迟迟未等来询问,有些迫不及待,急道:“子哥哥,你怎生不问问我来干什么呀?”

  “昨夜我让你练的那些字都写好啦?”华容子仍是专注练字,不曾抬头。

  纪广一听华容子提起这茬儿,原本神采飞扬的面孔登时一垮,近月来子哥哥不仅教他道法还会教他习字练字,甚至隔两日就会留一些课业来让他完成,这不……这两日的任务便是练字一百。

  “不……是,子哥哥你怎么就记得这事儿啊!”

  “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华容子闻言这才重新抬眸,望着眼前人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甚觉好笑。

  “你的字到底写好没有?”

  “当然写好了,子哥哥让我做的事我一向记在心中,明个就拿给你检查。”

  华容子不显山不露水地一笑,这时又听纪广催促问道:“子哥哥,你快猜猜我给你讨来什么好东西啦?”

  “我猜不出,你不拿出来我也不会费心思去看。”说完华容子又要提笔练字。

  这话简直就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打消了纪广所有积极性,可纪广已经非常习惯且了解他的子哥哥了,知晓他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外表清冷自持,内心善良体贴,于是顶着一副苦哈哈的脸妥协道:“子哥哥可真是无趣,好吧!给你瞧。”

  说着便伸出右手,搁到华容子眼前晃了晃。

  华容子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蓝白香囊好一顿愣神,因距离过近,再兼之纪广用力一晃,他清晰地闻到了一股香囊所散发出的淡然幽香,而且似乎这香味与念君身上的味道特别相像。

  “哪儿来的?”华容子从纪广手中拿过香囊转头问他。

  “嘿嘿~这是君姐姐专门给子哥哥绣的,好看吧!”

  闻言,华容子更加怔冲,手里的香囊似带了火热温度,再仔细一想,复问道:“是你让她……给我绣的?”

  “子哥哥可真聪明,简直料事如神!”纪广边想边继续开口:“什么事都瞒不过子哥哥,没错,我见君姐姐绣工了得,便让她给你绣了个大点的香囊,这样你以后就可以把零碎物什放在里面了,还能随身佩戴。”

  “君姐姐可用心啦!足足绣了五日呢!”

  “你看我袖口上的芍药花就是君姐姐绣的,那日我不小心弄出个小洞,君姐姐见状便在上面给我补了朵芍药花遮挡。”纪广笑模笑样地举起袖口给华容子瞧。

  “你把它还回去,我不能要。”

  纪广听后瞬间瞪大眼睛,满脸不解,急急道:“为什么要还回去?子哥哥你不喜欢君姐姐绣的香囊吗?”

  华容子对上纪广天真无邪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总不能告诉他,男女之间是不可随意馈赠香囊的,阿广还小,若追问起来实在麻烦,最后只得犹豫道:“不是……不喜欢,就是不能收。”

  纪广这一听就更加不解了,心想君姐姐绣得如此之好,任谁看了都不会不喜欢的,子哥哥眼光也不差,他断没有理由不喜欢啊!

  “那我问子哥哥,你觉得这香囊如何?”

  “很好,绣工极为精细,选色也明快。”

  “那不就得了,子哥哥既然也喜欢,又为何不收?再说了,这可是君姐姐费了好多心神给你绣的,我今日无意间观她手上还有针扎过的痕迹呢!子哥哥怎可说不收就不收,倘若我真拿还给君姐姐,她该如何伤心?又如何想你?”

  华容子在听到那句“我今日无意间观她手上还有针扎过的痕迹”时,心上猛然划过异样感觉,仿佛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傻姑娘不分昼夜辛苦绣针的画面来。

  “被针扎到……应该会很疼吧!”华容子一不注意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纪广立刻接道:“肯定疼啊!那时我困在青楼,一个挺有名儿叫菊姐的女子,她被有钱老爷赎走做小妾,有一回我就听到她在屋内嗷嗷直叫唤,之后得知她是在给自己绣过门衣裳,因绣活差,扎得她满指头的针孔,疼得厉害才忍不住叫的。”

  “听说地牢大狱中就有种刑罚叫针刑,想想都可怕。”

  纪广为了能让华容子收下这香囊,可谓是煞费苦心,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主要是他让君姐姐绣的,结果再由他拿回去,不仅驳了君姐姐的面子,他心里也会不好受的,他实在是不理解子哥哥为何不愿收下,明明他自己很喜欢呐!难道……

  是子哥哥觉得戴别人送的香囊没面子,因为不是自己所绣?可自古以来哪有男子摆弄绣活的呀~

  纪广自顾自地想了一轮又一轮,未曾注意到盯着手中香囊一直不放的华容子早已神思出窍,眼眸里正有墨色翻涌,就如那不可名状的心绪般。

  最后,也不知是纪广的真情诉说起了作用,还是那句话戳到了华容子的心口,总而言之,华容子未再推拒此香囊,但也没说一定会戴它。

  纪广回房后,华容子便又继续站在书案前练字,往日他一提上宣笔就会心无旁骛,专注凝神写字,可这会儿却写写停停,总是定不下心来,心绪乱得仿若一锅粥,这令他极为懊恼,他以前从不会如此,但这几个月来他是越发变得不像他自己了,而且根本不知该怎么摆脱这种微妙感觉。

  又或许……他不愿承认自己每一次出现这种感觉皆是所因一人。

  华容子索性扔下宣笔不再练字,他知自己今夜怕是不能再提笔了,提笔也练不下去。

  清亮眼眸转而落在那精致秀丽的香囊之上,蓝白间的香囊被底下厚厚一沓宣纸映衬的更加干净纯洁,他将它放在鼻下轻嗅了下,满是好闻的淡香,想到什么,华容子慢慢打开囊口,入眼是几朵零碎的干花,散发着股股幽香。

  “原来……她身上的气味是这芍药花瓣所散发出的。”

  仔细看了看,手又往里探去,却冷不丁摸到丝线的纹路,翻开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朵小小的紫红花,温雅且不失舒张,煞为惹眼!

  华容子慢慢轻抚那朵芍药花,细细感受它在指尖绽放的形态,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那个名为“念君”的女子,那个视师父为自己亲人的徒弟,那个逢人就爱笑的少女,那个不惜自己元气大伤也要拼力相救他人的傻姑娘。

  不由喃喃自语道:“你是不是都不晓得……送男子香囊究竟寓意何为?”

  坊间多有流传,女佩香囊意为有所归属,若是女送男香囊则表“定情之物”,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

  越是用手感受,脑海中那女子的模样便会愈加清晰明朗,就好比一朵正在盛开却永不凋零的芍药花,美得不俗不媚,却独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傲骨与柔情。

  似乎有些东西已然脱离了它原有轨道,正在朝不可逆的方向匀速行驶,而且有越来越快之势,变得不再受华容子控制,变得情不自已,最后妥协到完全被某种感情所支配。

  届时,那些情绪皆会化成缕缕情丝,哪怕隔着世俗羁绊,哪怕无法宣之于口,依然不愿放下,不愿生疏,那便就成了一种习惯,更是一份情难自禁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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