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称呼_梨花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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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称呼

  “漓哥哥!”

  进来的人长身玉立,高挺俊逸,一身简单的绛红色常服穿在他的身上,并不能遮掩掉他那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反而他周身温和的气质让人感觉如此的平易近人。

  来人正是萧漓。

  此时的萧漓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身后房门口洒落进来的阳光,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他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了一层暖色的柔光中,似真似幻,而开口的声音还是他一贯的低稳沉着。

  “阿娴。”萧漓点了点头,走近妆奁台。

  “漓哥哥,你怎么来了?”沈之娴惊喜的看着缓步朝她走来的人。

  “今日是阿娴的及笄礼,这是送予你的礼物。”说着,萧漓从袖袋中拿出一只长方形的木质锦盒递给沈之娴,锦盒造型简单却透着古朴之气,盒盖上刻着枝叶相缠的梨花,一看就非俗物。

  沈之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眉眼弯了弯,笑道,“好漂亮的一对儿簪子啊,这是上好的和田玉吧?玉色好细腻,这么复杂的雕工肯定很不简单吧?”

  玉的颜色透着冷感,三面梨花的花色又透着高雅,这对儿簪子看上去雅致又高贵,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株刚从树上摘下的新鲜梨花白。

  难得的是,在簪子的顶端,分别雕刻着一只貔貅,而在簪子的另一侧面,还有巧夺天工的书画,两只簪子上的书画还不同,只能依稀辨别出其中一只簪子上的字是个“山”字。

  萧漓并没有回答,而是温和的问,“阿娴喜欢吗?”

  “嗯,喜欢。”沈之娴摩挲着簪子,有点爱不释手。

  “那我帮你戴上吧。”萧漓伸手取出一只簪子,俯下身,在沈之娴束好的发髻上比试了下,斜斜的插在发髻的一侧。

  然后,他取过妆奁台上的铜镜,与沈之娴一块儿看镜中人娇俏的模样,点了点头,满意道,“恩,很好看。”

  这是前朝遗物,据说是前朝开国皇帝为求娶皇后时特地命人打造的,很有与子偕老寓意的一对“寿比南山”簪,据说这位前朝皇后收到时很是喜欢,此后逢重要场合必定佩戴此簪。

  后来皇后薨逝,皇帝思念至深,本想着把它们一起作为随葬品的,却不知为何找不到了。

  前朝覆灭后,陈氏族人在南方游历时无意中寻到了此对儿簪子,当下不惜重金买回,一直收藏在南方陈家,陈妃出阁时,南方陈家赠与此簪,作为陪嫁品一起带入了当时的太子府。

  今日萧漓是特地过来,赶在沈之娴去前厅完成及笄之礼前让她戴上的,沈相是何等明白之人,只要看到这只簪子就会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谢漓哥哥。”两人靠得近了,沈之娴的鼻息间充斥着的都是萧漓身上干净好闻的清冽之气,她脸颊处不由得泛起了红晕,灼热发烫,连手心都冒出了湿汗。

  萧漓直起身拉远了一些距离,这才发现沈之娴今日穿了一件丁香色的裙装,这个颜色她之前从未有穿过,倒是意外的好看,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朵出水芙蓉般清丽耀眼。

  “这件衣裙倒是很好看,衬得阿娴更亮丽脱俗了,玉儿好眼光。”想当然的,萧漓以为是沈之娴的贴身丫鬟玉儿为她准备的。

  沈之娴“扑哧“一笑,“才不是玉儿挑的呢,这是苏哥哥早上刚送予我的礼物呢,漓哥哥也觉得很漂亮吧?”

  说着她低下头捋了捋衣裙又看了看,越看越满意,完全没有注意到萧漓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啊,对了,我还没画眉呢,等下玉儿又要大惊小怪了,漓哥哥,你先去前厅吧,我一会儿就出来了。”说着,沈之娴边转回身重新拿起炭笔边朝萧漓道。

  萧漓略一思索,又上前一步,倾身取走沈之娴手中的炭笔,弯唇笑道,“我来为阿娴画眉吧。”

  说着,执起沈之娴小巧的下颌,微微抬起她的头,低头认真的为她描画着眉。

  两人离得近了,真正的呼吸相闻,沈之娴的脸色不受控制般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红发热,连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妥帖。

  见此,萧漓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不过一刻左右,等萧漓画完眉,沈之娴感觉像是过了有一年那么久,心跳完全不像早先苏子成所说的那样保持得不错,她觉得自己也许立即需要再喝一碗汤药才行呢。

  萧漓放开沈之娴的下颌,转而扶着她的两肩,对上沈之娴清亮的大眼睛,嘴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我愿为阿娴一生画眉,阿娴可愿意?”

  “漓哥哥……”

  “我先去前厅了,阿娴莫要误了时辰。”没有强求她立刻作出回应,萧漓打断她的话,转身离开了她的闺房。

  看着萧漓离开,沈之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抚上依旧发着烫的脸颊,此刻却觉得,这些都没有刚刚萧漓的话来得让她心跳急剧加速。

  漓哥哥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样吗?

  真的吗?

  画面至此,突然变换,沈之娴不知自己身是客,只觉得又被梦魇抛入了另一个场景中。

  只是,不同于刚刚那个场景的温馨和谐,面前的这个场景却让她害怕无措的想要快快逃离。

  这是一间入目皆挂满红色吉祥“囍”字的宫殿,红帐幔,红锦被,龙凤红囍烛,一切的一切都渲染着热烈喜庆的气息。

  照规制来看,这里应该是福熙宫,此时身着大红色百鸟朝凤图腾喜服的年轻女子正盖着红色绣有凤朝凰图案的喜帕,端坐在大红锦褥被上,两只涂着红色丹寇的手有些不安的绞在一起。

  这正是十八岁的沈之娴。

  而此时正是她的大婚,她嫁给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萧漓的大婚夜。

  “娘娘,您要不要用些茶水或是点心?”沈之娴原本在相府里的贴身丫鬟玉儿跟着她一块儿陪嫁入了宫,继续照顾着沈之娴。

  只不过,依着宫里的规矩,她不能再称呼沈之娴为小姐了,改口为了皇后娘娘。

  沈之娴轻轻摇了摇头,依旧僵直的坐着,凤冠沉重,一日下来压得她的脖子酸疼的厉害,不过,想到那个曾牵着她的手许以重诺的人,那个白日里在太庙中带着她跪拜天地的人,那个在高阶之上亲赐她金册凤印的人,她就觉得这些酸疼都不算什么了。

  其实她今日寅时末就起身了,像扯线木偶般由着宫里来的内廷司女官和宫女们梳洗打扮,一系列繁复细琐的流程下来很是疲惫,可她心里却是欢喜的,她终于嫁给了那个自小对她最好的,她最最心心念念喜欢着的人了。

  这样的欢喜让她即使一整日下来只囫囵用了几块糕点喝了一盏茶,也丝毫不觉得饿了或是渴了,一颗心不自知的兴奋又紧张的跳动着。

  现在,她在等着他的到来,等着他带领她开启他曾经许诺过的美好未来。

  此时寝宫内没有旁人在,玉儿也显出了些在相府时的活泼样,打趣着沈之娴,“娘娘放心,皇上马上就会来了,到时候看到如此明艳照人的您,一定啊会称心如意的。”

  沈之娴被她说中了心事,羞红着脸扯了扯她的衣袖,主仆两人皆笑意连连。

  戌时末时,外间响起了推门声和渐近的脚步声,沈之娴立即的就知道是谁进来了,一颗小心脏不由得跳快了几个节拍,盖着喜帕的小脑袋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朝着寝宫门的方向侧了侧头。

  不多时,寝宫的门被推开,杂乱的脚步声中,沈之娴侧耳听了听,依稀能辨别出好似有他的脚步声。

  很快,渐近的脚步声就证实了她的猜想,她从喜帕下的缝隙中看到了一片大红喜服的衣角,是他的。

  沈之娴微微弯了弯唇。

  跟着皇上进来的还有几个嬷嬷并几个宫女,一起齐声道了几句洞房花烛夜的习俗后,就安静的候在了一旁。

  “下去吧。”清淡的男声从沈之娴的头顶传来,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沈之娴并没有多想,这段日子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萧漓又刚刚登基不久,上位者自然不好再像从前那般了,该有的威仪是该展现出来了。

  嬷嬷们和宫女们福了福身,安静的鱼贯退出,还一并带走了杵在一边的玉儿。

  随着殿门被关拢,整个寝宫内就剩了沈之娴与萧漓两人,一室安静,只余两人高低错落的清浅呼吸声,沈之娴攥着手指,想看又不敢看他,有喜悦悄悄爬上心头。

  两人静默了片刻,萧漓盯着身穿大红色喜服盖着喜帕端坐在红色锦褥上的人,眼中闪过几缕复杂,却终是被深不见底的黝黑所取代,冷着声音平静交代,“很晚了,皇后早些安置吧。”

  说完,脚步一转,竟是个打算离开的样子。

  沈之娴完全料不到这是个什么状况,赶紧出口唤了一句,“漓哥哥?”

  大红色衣角的身影顿了顿,侧过头,虽然停了下来,出口的话却还是疏离,“何事?”

  沈之娴绞了绞手,脸上是新嫁娘的娇羞,嗫喏着小声道,“我们,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而且,他还没挑起她的红盖头呢,不知是否会称心如意,不过这句话沈之娴是无论如何都再也问不出口的。

  那得多羞人啊!

  萧漓略挑了挑眉,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意味,但也没说什么,径自走到不远处的桌案边,斟了两盏酒,走过来,一盏递给沈之娴,一盏握在自己的手中。

  沈之娴红着脸,就着这个姿势,挽上萧漓的手,独自喝尽了盏中酒。

  害羞当头,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从头至尾,萧漓都没有碰过他自己手中的那盏酒,连低下头都不曾,直到----

  一道充满讥嘲意味的冷淡声音响起,“够了吗?”

  “什么?”沈之娴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抬头接口。

  萧漓挣开沈之娴的手,把自己盏中的酒径直倒洒在地上,盯着那一瘫水渍,开口,“你要的朕都做到了,够了吗?”

  “漓哥哥……”沈之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有点张惶失措,偏偏头上还覆着喜帕,她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

  萧漓“啪”的一声用力捏碎了酒盏,再任由其跌落到地上,冷声交代,“你既贵为皇后,以后还是依着宫中的规矩来,‘漓哥哥’不是你这个身份该叫的,朕以后都不想再听到这个称呼,皇后以后该称呼朕为皇上。”

  说着,人往外走去。

  沈之娴不明白他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一刻听着他往外行去的脚步声,也顾不上那许多,自己拉下头上的喜帕,站起身,唤住已经走到寝宫门口的人,“漓哥哥,你怎么了?”

  萧漓侧过身,他身上虽然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但整个人却无丝毫的喜气,只冷漠的看着沈之娴,“朕说了,以后叫朕皇上,皇后若是犯了宫规,依罪同样当罚。”

  “我……”沈之娴看着面前的人这样疏离淡漠,有点不明状况的茫然。

  这人真的还是那个自小陪伴着她的漓哥哥吗?

  “你们沈家要的皇后之位,朕已经信守了承诺,你,好自为之。”

  说着,萧漓又扫了一眼那滩酒渍,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眼内却是嘲讽的神色,“朕很好奇,你在筹备今日的大婚之礼时,可有一刻想过被你害死的锦荣?”

  “这盏酒,就当是朕替你敬了被你无辜害死的锦荣与枉死的禁卫军们。”

  “沈之娴,你记住,今日不是我萧漓娶了你,是这个帝位娶了你。”

  “从今往后,你是皇后,也只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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