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字帖_梨花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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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字帖

  沈之娴被萧漓握着手练了一刻多钟,就疲了,她年纪尚小,又常年生病,体力自然是比不得同龄人的,更何况她身上的寒疾才刚刚好转不久,本就还需些时日好好养养的。

  萧漓自然也感觉到了她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小,不动声色的放开她的手,站直身子道,“今日就先练到这里吧,小膳房里备着点心,让小安子给你拿些过来,你休息一下。”

  说着,朝一旁候着的小安子使了个眼色。

  小安子得了命令,机灵的去小膳房拿来了制作精致的点心,放在沈之娴面前的小案几上。

  沈之娴暗暗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捻起一块温热的散发着清甜桂花味儿的桂花糕放入嘴里,有些意外的弯了弯唇角。

  永宁宫的桂花糕好好吃哦,比姑母永和宫里的那些糕点都要更好吃些呢。

  吃完了一块桂花糕,沈之娴又用了一杯用炭火煨着的热果茶,嘴里清甜的花草味再配上甜甜的鲜果味,沈之娴满足的眯了眯眼,喟叹出声。

  永宁宫里的茶点实在是太好吃啦,她以后可要常来逛逛呢。

  沈之娴吃茶点休息时,萧漓并没有闲下来,而是继续自己练起了字。

  吃着吃着沈之娴有些不好意思了,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拿绢帕擦拭干净嘴角,起身又走到萧漓的桌案边,看他正在心无旁骛的练着字,很懂事的不打扰他,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狼毫笔在某人的手上行云流水般游走着,落下一个个漂亮规整的字迹,让沈之娴羡慕不已。

  眼看着砚台里的墨汁不多了,沈之娴眼珠子“骨碌”一转,慢慢挪过去,轻轻的拿起墨条,像在相府里帮爹爹磨墨一般,帮着萧漓研墨。

  萧漓眼角的余光扫到她的小动作,并不出声制止,随了她去。

  此时永宁宫的正殿门口,二公主萧浵午歇醒了后听到小宫女禀报沈之娴来了,收拾干净自己正想出去,被后头跟着的陈妃给拦住了。

  陈妃朝她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往院落的那一处望去。

  安静的桌案边,小小的少年正在闲适的伏案书写着,小小的女孩儿正用心的研墨着墨,好似这么简单的事对她来说就是个顶重要的事了。

  萧浵接了陈妃的暗示,也弯了弯嘴角,露了个笑,不去打扰那浑然天成的一副动态图,转身随着陈妃回了大殿中。

  日落时分,沈之娴念着爹爹还不知道她独自进了宫,遂向萧漓告辞了,走之前顺便讨要了那张被他揉皱的,他要丢弃掉的字帖。

  萧漓吩咐小安子送她出宫,等人走得看不见身影时,他才展开一张信笺,左手握住蘸满了墨汁的狼毫笔,娴熟的落下几个字,然后招来暗卫,吩咐,“把信送去舅舅府上。”

  谁都不知道,一向以孱弱多病身子娇贵示人的四皇子殿下,左右手都习得一手好字,右手落笔工整优雅,透着闲散之人的随性感,而左手落下的字迹,大气磅礴凌厉不凡,仿佛透过字迹就能窥探出落笔者的强大气势。

  暗卫得了命令离开后不久,小安子送走沈之娴回来了,收拾案几上的茶点时,小安子拿起那方沈之娴送还的锦帕,凑近萧漓问,“殿下,这锦帕……”

  话未说完,萧漓扫了一眼,已经淡淡开口,“丢了。”

  他从来不会用沾染了他人气息的物什,更何况这锦帕还被画蛇添足的绣上了几朵极其不搭的红红紫紫的花朵儿。

  简直是不堪入眼。

  小安子得了指令,躬了躬身,转身离开,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又被萧漓叫住。

  “这方锦帕你先好生收着,或许将来还有些用。”

  萧漓背转过身负手而立,望着一地的枯黄落叶交代。

  他向来都是个心思细密之人,从不做无用之事,希望她值得他的用心良苦。

  今年的冬雪来得有些迟,都过了大雪节气了还迟迟没落下过一场像样的雪,整日里阴沉沉的,冷意直往骨头逢里钻。

  这日好不容易放了晴,又恰逢苏子成回来,沈之娴披着厚厚的狐裘直往他的院子里去。

  “苏哥哥,你回来啦?”沈之娴看到院子里那道正弯着腰拾掇着草药的青色身影,开心的叫唤。

  苏子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府一次,每次归期不定,说是去寻找些京城没有的药材,医者尝百草,而行百里。

  沈之娴以前总会觉得苏子成是偷偷溜出去自个儿玩了,不带着她,可每次苏子成回府总是会带回些难得一见的上好药材,她就渐渐打消了疑虑。

  苏子成站起身,转身朝已经走进他院子的小小人儿温和的笑笑,“嗯,刚刚回来不久。”

  沈之娴走近他身边,仰着一颗小脑袋软声软气道,“苏哥哥,我好想你呀。”

  这次苏子成离开有一月多了呢。

  苏子成闻言,眼内仿佛染上了暖意般,俯下身与她平视,“真的吗?娴儿这一月来有想我?”

  小小人儿用力点了点头,“嗯,想的。”

  苏子成笑着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娴儿真乖,苏哥哥也很想你,苏哥哥有给你带礼物哦。”

  “真的吗?是什么呀?”沈之娴眼内闪着惊喜。

  苏子成牵起她的手,一同回了屋内,在外间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用织带绑着的礼盒,苏子成拿过来递给她,“不是在习字了吗,这次我去了南方,寻了些京城不常见的字帖,这些都是名家手迹,看着比较适合女孩子,正适合你临摹。”

  沈之娴笑着接过,和他道,“我已经有了想学的字帖了啦,不过,还是谢谢苏哥哥。”

  “有了?”苏子成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之前小姑娘对相爷书房里的那些珍品诸多不满意的,他就寻思着趁他人在南方,而南方风雅之人比较多,正好可以帮她寻些个适合她的字帖,指不定其中就会有她中意的。

  却不知,在他离开仅一个多月里,她竟然已经先一步找到了合适的了?

  “嗯,苏哥哥,我写给你看好不好?”

  “好。”

  院子里面还有些暖阳,冬日的暖阳十分难得,正午时分也不会觉得冷,苏子成就把笔墨纸砚摆在了院子中他分拣药材的桌案上。

  沈之娴的身子虽然比之常人要来得虚弱不少,但还是应该适当的活动活动筋骨的,经常晒晒日光,对她的身子有好处。

  有苏子成帮她磨墨,沈之娴直接从袖袋中掏出那张被她小心翼翼折叠起来的,萧漓要丢弃掉的字帖,展开,用爹爹特地为她打造的小狼毫笔蘸上墨汁,认认真真的一个字一个字依样画葫芦的临摹。

  苏子成一边磨着墨,一边好奇的张望,看她落笔的字迹虽稚嫩但胜在雅致娟秀,随口问道,“这哪儿来的字帖啊?”

  看着也不像是名家珍品,反而有些皱皱巴巴的。

  “是漓哥哥写的啊。”沈之娴一边练着字,一边随口应道。

  闻言,苏子成手上的动作突地一顿,墨条磕到了砚台,溅起几滴浓黑的墨汁,落在他的手指上,星星点点。

  苏子成浑不在意的随意用手一抹,斟酌几番,又问,“怎么会想到要临摹四皇子殿下的字帖呢?”

  “漓哥哥写的字漂亮啊,娴儿也想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呢。”

  晴朗的冬日午后,天空湛蓝如洗,一望无际的遥远,苏子成举目远望,不知为何,却觉得心里有一片阴霾。

  就像是,他没擦拭干净的手指上,那片黑灰色的墨迹。

  沈之娴的生辰是在开春之时,以前生辰时,总是父女俩在府里一块儿过的,让下人们准备些酒菜,父女俩边吃边说些悄悄话,过得很是有滋有味。

  只是每每到了最后时,爹爹总会喝醉,然后用醉意朦胧的眸光看着她,温柔又哀伤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看她,可又不像是在看她。

  等她唤来下人扶着爹爹回屋休息时,总能看到爹爹的眼角有些莫名的湿意。

  后来苏子成来了府里后,每次她生辰时爹爹的兴致都会高上不少,然后拉着苏子成说些她听不懂的话,笑容也少见的疏朗很多。

  但到了最后时,爹爹还是会喝醉,依然会用那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她,仿佛那里面压抑着许多无法言说的话,沉沉的透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六岁的生辰,她没有同爹爹一块儿过,生辰前几日,宫里来了消息,姑母说想在永和宫里给她办个小小的生辰宴,说是她以前常年卧榻,不方便进宫,如今眼见着身子好了不少,想着给她庆贺庆贺生辰。

  爹爹没说什么,只让她自己拿主意,沈之娴想了两日,应允了姑母。

  一来,她不想要再看到爹爹流露出那样的目光了,那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心里仿佛也跟着不好受了起来。

  二来,最近她很刻苦的临摹了不少的字帖,自我感觉好像进步了许多,想着要拿给漓哥哥指点指点。

  生辰的前一日,天空中反常的飘起了雪花,而且随着时辰的推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了起来。

  照理来说,都开春了,不应该再有这么大的雪的,沈嬷嬷望了望天色,说是可能年关时落雪落得晚,这会儿倒春寒了吧。

  待到要出门时,虽然大雪已经停歇了,沈嬷嬷还是把她身上原本穿着的白色薄款大氅换成了火红色的厚款狐裘大氅。

  沈之娴穿着厚实的大氅,好兴致的去花圃里采摘了几株新生的紫色小花,一同带进了宫。

  这可是爹爹特地请的民间高人培育出的新品种呢,她想要带给漓哥哥一同赏玩。

  坐在宫里来接她的马车上时,沈之娴并没有料到,她在宫里也会看到与爹爹一般无二的那种眼神,只是相较于爹爹的,那眼神更加的深沉又迫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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